（散文）在雨中歌唱

题记：

   如果你要在雨中歌唱，试试这首《星》：

   踏过荆棘 苦中找到安乐 / 踏过荒野 我双脚是泥泞 / 漫天星光 我不怕狂风 / 满心是希望过黑暗是黎明 /啊 星光灿烂 伴我独行 给我光明 / 啊 星光引路风之语 静静听······

三天假期，对身体与心灵来说无疑是一次释放。而中秋夜的音乐诗歌晚会，更是预期中的一场狂欢，欲为这个假期画上一个绕梁三日的完美音符。

中秋的这场雨，已经被气象部门预报过了，只是，不料这么大。而父亲的身体不适，则像恼人的连阴雨中不断滴漏的屋顶，让人无限惆怅。

不必怀疑我对这种约会的热爱。长安，是我这出嫁的女儿每每心情雀跃或情绪低落时必想要扑回去的娘家。每日里过着凡俗的日子，内心里渴望着与浪漫有约，这样难得的盛会，怎么舍得错过？

想象中的中秋夜，是月朗风清，隐约可闻桂花香，玉兔捣，寂寞嫦娥飒飒起舞的水袖飘动之声。而人间，所有月亮的粉丝齐来膜拜，丝竹管弦直逼天籁，霓裳靓影飘飘欲仙，美酒佳肴欲诱佛跳墙，奇花异果堪比蟠桃会。

但难道真应了那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场透透的雨浇凉了秋，千百年来对古人绽开圆满笑脸的中秋月杳无踪影，我的老父，偏在这几日频频发病，连母亲，甚至都焦躁起来了······

绕在父母膝前，殷殷切果，劝饭，很想扶腰已踽踽的老父到花园里走走，在母亲精心伺弄下盛开的白玉盏前留一张影；数一数熟透的无花果又掉落了几枚；听父亲唠叨柿子将熟而无人摘食，今年格外茂盛的石榴又被虫子糟蹋了多少······

然而这雨，大如倾盆，刷刷地打在青翠挺拔的几竿修竹上，竹叶洒下的急雨，父亲竟不知躲避；紫薇花纷纷洒洒，落在父亲光光的头皮上，父亲，竟毫不为逆，仍痴痴前行，顶着一头花雨。抬足过门槛，关节僵硬如机器人；雨中上下车，需半子抱着背着······

我眼底的泪，热热地想要冲关而出。

曾几何时，我那英姿飒爽的老爹，还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转眼间，竟这般模样？是造物弄人，还是世间事，原本如此？就如这中秋月，阴晴不定圆缺无常······

衰老的父亲，及日夜守在膝下的长兄是体贴的，仁慈的，他们顾及我的感受，安慰着我，让我安心地走不要牵挂。于是，怀着对父兄的愧疚，我再次升起对心中明月的热切向往。我尽力为父亲量了血压，为父母仔仔细细擦干净门帘，冰箱和柜子，终于，还是在雨中出发了。

从乡村到城市的路早已变坦途，但是路灯不亮。偶尔一盏亮的，照不透浓重的夜色，只照得灯光下雨如飞蝗。车孤零零地陷于梦魇般的迷雾中，只能以三四十迈的速度行进。而雨中进行的晚会早已开始。我的月亮啊，你在何方？

我父母的半子，我的丈夫，一边专注地开着车，一边沉默地关注着我的情绪。他显然还没有从父母的衰老凄凉状况中走出，无法理解我的追求。他说：“这个晚会，对你很重要吗？”我只深深看他一眼。我并没有要求他开往晚会现场。车上，女儿睡得很香，身上盖着她的父亲的外衣。他再问：“如果将来我老得跟爸爸一样，你会怎样待我？”我仍然不说话，再深深看他一眼。

这个晚会，我们终究没有去。虽然雨中途停了，虽然还有一小时的时间可以赶去，但是我看到了赶过去的结局：寻寻觅觅终于站在会场中央了，而大幕四合，曲终人去，雨，再次铺天盖地哗啦啦啦下起来······

在此，必须提到我途中接到的几个电话：一位陕北的大姐，之前给我带过米脂的小米的，今天包里装着迢迢而来的自制月饼要给我的家人品尝，并邀请我参加她即将演出的节目，可是对不起了姐姐，因为我的临时变故耽误了你，害你孤单地返回了——我知道，今晚的诗会，北郊的几位朋友是因我而来的——怎么向你们表达我的歉意？还有一位在现场的朋友，听到主持人念到我的名字而遍寻不见我，特地打来电话问候。非常感谢，你们让我感到温暖。还有热心费力组织这场活动的会长等人，在我打电话道歉，告知来不了了时，我听出了遗憾和微愠——谢了，我知道朋友们给了我一定的重视，而我，爽约了······

犹如憾于月亮的爽约一样，我多么希望在意我的人，能将我的爽约也视作人之常情，从而不怪责于我，让我的心稍稍得到安稳。我是多么在意自己承过的诺，而更在意人间真情。多么希望，所有的人情冷暖无需成为一种负担，犹如花开花落月圆月缺一样，自然而然。

次日，雨依然纷纷落落，天地间满是雨水。

累极了的我一觉醒来，仿佛仍在昨日。延续着昨日的情绪，骑着电单车行进在雨中。雨水弄花了我的眼镜，顺着雨披灌进了我的鞋子。骑上穹窿型的高高的天桥，我仍然爱极了从下面绿地中顽强地伸上来的白杨树，下面密密匝匝盛长着的还有我非常喜欢的雪松和青桐，它们水汪汪的浸在雨中，仿佛在歌唱。

一种莫名的感动忽然涌遍全身，令我忽然想引吭高歌。

街上行人不多，有的在路边等车，有的如我一样在湿淋淋地行进，虽然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会放低歌喉，但是如果有人听见我的歌声，看见是这么一个落汤鸡般的狼狈女人，会是什么感觉呢？请不要诧异不要嘲笑吧，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有心思涌动的时刻，都会有许许多多同我一样的烦恼和感动，梦想与追求，如果想在雨中唱歌，就不妨唱起来吧。

昨晚的月，没有如期升起，她总会升起来的。昨晚的盛会，我没有赶上，在此刻的雨中，我却唱起来了。下一个晚会，我依然会热切地盼望并努力去赶赴，即使，大雨如注，即使，所有的麻烦都来阻挠，心，永远在路上，并且，一路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