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杨精国：守望终南

所谓终南，即终南山也，在汉代以前整个秦岭山脉，都被称作南山或终南山，《左传》称终南山“九州之险”，《史记》说秦岭是“天下之阻”。而真正意义上的终南山，是指秦岭北坡周至、户县、长安、蓝田一线的山岭。对于终南山，我原是陌生的，因少年时一直生活在临潼东缘，骊山东麓，虽然也在山脚下，但因山势平坦，接近平原，我们那里叫岭，而不叫山。因此，对终南山知之甚少，一直没有具体的形象。工作后，在长安区杜曲附近住了近10年，在此期间，关于终南山的话题常常充盈耳边，特别是周日漫步在樊川谲河边的田间小路上，看着农人耕锄其间，仰头南望，终南群峰竞现，苍翠浓郁，享受着晋陶渊明“悠然见南山”的自由闲适。独坐在少陵塬畔杜公祠门前的台阶上，目视着终南阴晴壑殊的奇妙万象，体会着唐李太白“相看两不厌”的从容淡定。这时，一种走进终南山的强烈愿望便油然而生。于是只要闲来无事，我就背起旅行包，走进终南山，感受他的高大雄矗，了解他的丰富渊博，体会他的深沉神秘。

终南山是风景秀丽的旅游胜地。宋人所撰《长安县志》载：“终南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至于它的丽肌秀姿，那真是千峰碧屏，深谷幽雅，令人陶醉。”唐李太白写道：“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曲径通幽处、风光在限峰，趁着阳光明媚的春日去攀登翠华山，可以观看“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的雄奇，欣赏“白云回望合、青蔼入看无”的奇幻，学习地质构造变化知识，探寻苍海桑田、山隆水起的过程。翠华山原名太乙山，传说太乙真人在此修炼而得名。是国家首批的11个国家地质公园之一，而且是第一个建成揭碑的国家地质公园，以“终南独秀”和“中国地质地貌博物馆”著称，秦始皇曾在此狩猎休闲，汉武帝在此设道场祭天，唐王李世民建立有消署避夏行宫，历代文人墨客多在此留下诗歌词章，于右任、赵朴初、刘自椟等近现代书画名家都在此留有墨宝。赏游完毕，在山下的农家乐吃上鲜美可口的纯天然无公害农家饭菜，回味着山上的名迹胜景，惬意之情映在心头。

终南山是神秘莫测的宗教圣地。楼观台是道教文化生根发展的老家，素有“仙都”、“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中国佛教八大宗派里的三论宗、唯识宗、律宗、净土宗、华严宗、密宗也都是在终南山破土发芽的。来到楼观台可以寻找到道家的根源，站在说经台上，品味“道可道、非常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的饱含人生哲理的《道德五千言》，赏读欧阳询用隶书撰写的《大唐宗圣宫观记》碑，据说这是欧阳询留给后世的唯一一通隶书碑。据说老子骑牛西行，最初的打算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下来，然而到了函谷关，却被把守关隘的函谷令尹喜挽留下来，尹喜的诚心打动了多年来述而不著的老子，二人一同来到了终南山这块树木蓊郁，远离尘嚣的山水林泉，老子写下了容括宇宙万物的哲学著作《道德经》，《道德经》作为中国唯一一个本土宗教的经典，成了拯救千千万万灵魂的圣经，老子这位有名有姓的哲学宗师，被冠以太上老君的名号，至今都被那些寻求苦难灵魂避难所的老百性膜拜着、供奉着。

到草堂寺可以了解鸠摩罗什翻译《维摩诘经》和《金刚经》的历史，回想“草堂烟雾”的胜景。鸠摩罗什是享誉中外的西域高僧，从51岁来到长安，选择了终南山下这处福地翻译经卷，共译经卷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其中《金刚经》、《妙法莲花经》，都是中国佛教最为重要的经典，对中国大乘佛教理论的传播和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日本佛教，就是直接在鸠摩罗什的般若空宗学说的影响下形成并发展起来的。草堂寺也因此成为我国佛教三论宗祖庭。

终南山是中华文明的生发地和存留所。华胥、女娲这些华夏氏族童年时代的神圣都在这里留下足迹，蓝田猿人也在这里打磨石器、开荒狩猎，春秋战国、秦汉盛唐也都在这里风云际会，挥斥方遒。走进终南山，每当攀上一座静默在天地之间的高峻峰岭，就可能是置身于某个早已荒废的古战场，徜徉在隐匿于高山密林之间的山间溪流之侧时，就会俯拾起一片沾满历史绿锈的残砖断瓦，在这里，你能听到最古老的神话传说，看到最传统的生活习俗，感受到最虔诚的精神崇拜，这里不仅是中华文明的母床和发生地，而且是从真正意义和形式上，保留、保存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最后一块净土。正如西方人所说的，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终南山所蕴藏的传统文化精神是生活在他怀抱中的所有人永远的光源，更是是一个民族的光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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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相识，便成永恒。在居住长安的几年时间里，我几乎走遍了终南山有名的寺院道观和风景名胜，和终南山结下了深厚的情缘。我常在想，我们常常把哺育我们的江河称作母亲河，那么，终南山则是我们当之无愧的父亲山。他那雄伟高耸的风貌、屹立不屈的品格始终传递着一种刚强自立的精神，激励着我们奋斗前进；他那他那遍布全身的资源和流出的条条河流，滋润和哺育着这群生长在他的怀抱中子民繁衍发展、生生不息；他孕育着的深厚传统文化，更是我们世代相传的根脉和高贵丰满的精神家园。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都在黙黙地注视着，庇护着我们免受风雨灾害；无论你走到那里，都走不出他的视线，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我不是文化学者，也不是诗人作家，以我的学识和能力难以表达出终南山的深厚文化内涵和真正精神所在。然而，在传统文化的曙光正在被所谓的现代文明吞噬殆尽的今天，当到处的水泥森林无情地侵占着我们生存空间的时候，让我们走进终南山，寻找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精神家园，透析被各种废气污染的心灵世界，守住最后一片生存的净土。

                  抄于二〇一二年十二月十九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