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阿袁：在内心的夜空长袖善舞

阿袁：在内心的夜空长袖善舞

——近读阿袁的中篇小说

杨广虎

近年来，突然又沉醉于阅读的大海之中，究其原因，可能多是对自己的不自信；放马扬鞭，意气风发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当然，我的阅读是有自己的选择性的，以自己的经验判断读与不读，粗读还是精读，毕竟时间是有限的。任何的时间挤压只是相对意义上的延长。

阿袁的小说让我感到了一种“惊艳”，刮目相看。诚如一个迷路的人，突然看到了明亮的大道，豁然开朗，惊喜之情顿上心头。我认真看了她写的两个中篇《郑袖的梨园》、《鱼肠剑》，阿袁以另一种风景和清新之风折服了我。有的东西不是靠数量的，许多珍品，包括玉石珠宝，就在于稀少而发亮。阿袁让我看到了一种生气，这种气场在阅读的过程中一直深深地感染着我，让我不可自拔。

虽然，我见到的许多小说作家靠不断勤奋，厚积薄发，最终写出了史诗般的鸿篇巨著。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文学天赋高的，有灵气的作家。显然阿袁属于后者。作为学院派新文学的代表（有点贴标签），阿袁熟悉古典诗词，熟悉高校生活，熟悉教师生活，特别是女老师的爱情、婚姻、工作，生活，以自己女性独特的眼光，细腻、从容、幽默地阐述着“饮食男女”在社会中自我异化的欲望情感。而且这种情感带有多重复杂性和许多不确定性。

郑袖就是，因为“后母情结”，带有报复性的对老师沈俞采用“美人计”，最终师母叶青因车祸死亡，“任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灯火阑珊的戏台上。”《鱼肠剑》中对孟繁、吕蓓卡、齐鲁三个博士生的情感纠结生活摩擦娓娓而叙，华丽转身，道出了高校女人，现代生活女人的情感困境，爱情有时候真的不堪一击，得到的同时有可能马上失去。

我无意去讨论哲学命题，那是哲学家的事情。阿袁作为一名小说作者，她在尽可能的塑造自己笔下的人物，让人物典型而又鲜活。

语言的突破是阿袁的首要。她有古典文学的功底，这种功底和现代生活结合孕育了自己的小说。她很注意心里和细节描述，语言总是那么精致到位，散发着古典的美味。总的来讲，阿袁的小说文字不长，但读起来让人觉得字字如今，没有多余；尽管她大量引用古典诗词，大量进行成语排比，确是恰到好处。小说有风骨，而不失肉感。“流言是墨，泼出去了，就会在自己的道德底布上留下痕迹。可女人的人生怎么能没有流言呢?没有流言的人生就如七月的天空没有星星，就如四月的桃树上没有花朵，就如十月的芦苇间没有艳丽的蝴蝶。天地将如何地为之黯然失色? ” “果然是个妖娆的美人。且神情安静。且言语温柔。得了天下的女人都这样。或者说，这样的女人都会得天下。她们都是老子的门徒。上善若水。至柔者得天下。她们是以温柔为鱼肠剑的。阴到至处，便是阳。所以，安静是傲慢，温柔亦是傲慢。这一点，男人不懂，男人以为这样的女人弱不禁风。却不晓得，这是能在黑暗中单骑夜走的女人。而呐喊中的女人，才惊恐，才寂寞。因为惊恐，所以要虚张声势，因为寂寞，所以要用自己的声音来陪伴自己。失魂落魄的声音比不得男人，甚至比不得李白和苏东坡月光下的影子。但绝望女人的夜晚哪里有男人和月亮呢?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声音了。”阿袁带给我们的“比喻”是新鲜的、机智的、犀利的，这种新鲜让我们心灵感动。我在读小说时，总猜想她可能是大学古典文学老师。

有人说阿袁是张爱玲的化身。我读到了张爱玲的凄美和执着，但她不同于张爱玲，她有自己的“寒冷”，她的语言有着钱钟书《围城》的幽默影响。神韵有点张爱玲，但是落笔的是阿袁自己。迟子建的小说我也非常喜欢，她在表达着一种人间大爱的温暖；相比而言，阿袁的小说结尾就很“冷”，很残酷，让主人公由开始美丽的梦想跌落到无尽的苦难深渊之中，愁容满面，不忍放弃。“人生本来就是悲凉的，这是人生的本质”。这是社会的复杂性和人物的多义性而定的。

阿袁用自己的华美语言解剖着我们当下庸常琐碎不堪的生活，她的酣畅淋漓轻云流水长袖善舞让我们迷失在生活大海人们突然反省，头上冒汗，心里发冷，而茫然不知所措。

没有作家六六对现实直率和犀利，迷恋、沉醉古典文学的阿袁，她的小说蕴藏着诗词一般的柔美。她从《诗经》、唐诗宋词中走来，在内心的星空长袖善舞，这种孤独，只有月宫的嫦娥能懂，活在世间的凡人注定要在快乐和苦痛、寂寞和狂欢中，在欲望的挣扎中烟花一样美丽，尘埃落定。

阿袁让我又想到了一个诗人，施施然。施施然穿行在民国，阿袁穿行的古典诗歌，尽管有些颓然，可毕竟情感是真实的，美丽曾经过，爱过和恨过。

暗香阵阵，寂寞的内心只有暗伤。“因为想到了不久的凋零。生命本来就是无常的，何况女人如花的生命，有什么理由不恣肆地绽放？所以才能放纵吧放呢？”阿袁的放纵让我们看到的是人性的本真，不是色情和滥觞。没有赤裸裸地身体写作，没有字眼堆积的挑逗，没有无聊的尖叫声，他在处理性描写上，也既具有优雅、个性，放纵而不感到淫乱，知性而不污秽，现代当下的场景，古典的气息美遍每个角落。

“美满婚姻是女人的华丽外衣，亦是女人的黑暗之蛹；醋这东西养颜，有事没事，抿它几口，女人就会艳若桃李；人生与语言，是洋葱，一层之下，还有一层，要层层深入，才能抵达本质和真相；好文章不都这样么？无关主题处，可以洋洋洒洒，可以入木三分。但一到要紧的时候，反要用闲笔。这是四两拨千斤。”

这是阿袁的心里话。她也一直这样做着。她运用华丽婉转，富有无穷韵味的类大散文化语言、把知识女性的生活情感表达得风景如画，她的深刻、细腻，巧构布局，得心应手，让人无法企及。她和文学保持着“恋人”关系，让她对生活又了一层更精彩的认识，虽然有些“冷”，却让我们看到了内心蝴蝶飘飞的影子，长袖善舞的自我出击，挣扎着找到欲望和爱的出口。情感危机的背后肯定有社会深层的问题，我们无意让阿袁去刻意探究，她放大的情感，刻意的故事情节安排，冷酷的结局，我觉得更有助于我们内心的关照、反省，审视和更好的生活。

阿袁是“文坛黑马”，横空出世，先声夺人。她的异类、她的颠覆，有着高贵的理性。她的自如、从容，不动声色，长袖善舞，让我感到了纸上阅读的兴趣和意义。这是她让我着迷，充满无穷魅力的“葵花宝典”。

                          2011年6月15日于长安

                                 （修改中）

备注：阿袁，中国当代作家，原名袁萍，1967生于江西乐平，毕业于南开大学，硕士研究生，现在南昌大学中文系任教。2001年开始小说创作，著有《长门赋》、《虞美人》、《蝴蝶的战争》、《锦绣》、《俞丽的江山》、《老孟的暮春》、《西货》、《蝴蝶行》、《小颜的婚姻大事》、《看红杏如何出墙》、《郑袖的梨园》和《汤梨的革命》等十余部作品。其中处女作《长门赋》被评为2002年中国最佳短篇小说，并获《上海文学》优秀作品奖、中国最佳文学排行榜第六名。2008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中，阿袁小说《郑袖的梨园》位列中篇小说第三名。2011年阿袁创作的中篇小说《子在川上》同时入选《小说月报》和《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