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水库见闻（郝德海）

我的老家长安区郭杜街办杜永村的东边，神禾塬的西麓，有一座几百亩大小的水库，场面蔚为壮观。当然现在早已干涸，竟被人为废弃，成为一片荒草滩，人迹罕至。过去那里却是神禾塬上的一粒明珠，一块翡翠，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由于受到“左”倾错误的影响，有人提出响亮的口号：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按照上级指示，一批又一批社队干部奔赴山西省昔阳县取经，回来以后，立马付诸实施。经过我们杜永大队广大社员群众起鸡啼，熬半夜的齐心奋斗，高低起伏的神禾塬面貌改变，旧貌换新颜：一条条沟壑成为一道道梯田……这些举动，到底增产多少粮食？不得而知！村里老人们还说：平整土地破坏了我们杜永村的风水，这个也不得而知。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夏秋季节，我国的南方容易洪灾；冬春季节，我国的北方容易旱灾。兴修水利，可以有效地调节降水时空的局限。我们杜永村地处神禾塬上，除过村南滈河岸边有水浇地以外，其余土地基本上都是靠天田，尤其是神禾塬上。有那么一年，经过专家论证，按照上级指示，决定在我们村东修建一座中型水库。根据计划，库水来自秦岭山区的石砭峪水库。那个时代，全国上下大修水库，秦岭沿线汤峪、库峪、大峪、小峪、祥峪等均有水库。神禾塬渠依据神禾塬从东南向西北倾斜的地势，中途还有马厂水库、兴盛水库等水库的衔接，最后来到我们杜永水库。一条明渠，几座水库，好此一串璀璨夺目的珍珠项链撒在苍苍莽莽的神禾塬上。当时计划可以灌溉五台、王曲、皇甫、樊村、郭杜等乡镇的土地。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一声令下，郭杜公社二十七个大队的青年男女，排着队伍，打着红旗，背着行李，浩浩荡荡前往我们杜永村兴修水库。这些人吃住也在我们村，大多利用农闲时节，还不能耽误农时。有那么几年，水库工地，红旗飘飘，歌声嘹亮，人欢马叫，热火朝天。水库峻工以后，到底有多大作用？历史证明，当时许多工程劳民伤财，收效微乎其微，有的还报复、惩罚人类。

每当听到水库放水，村里的小伴伴便乐开了花。大家不顾大人的一再警告，三五成群，蜂拥而至。冲上大坝，抬头一看，呀！一汪库水呈现面前，蓝格盈盈，绿格登登，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我真想脱个净光，一丝不挂，一头扎进清凉的水里，光溜溜地像一条鱼儿一样，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这是后话，大家这时的重点是拾鱼。由于上游水库疏忽，难免有漏网之鱼顺流而下，经过落水台倾泻而下，涛声震天，经过混浊的渠水，鱼儿活蹦乱跳，有的误打误撞，跳到岸上，孩子们等候多时，正好顺手牵鱼。那时我们吃到鱼肉，无疑是开了洋荤，打下一顿牙祭。有一次，我们有人还捉到一条一抱长的大鱼，非常稀罕，引起全村人前来围观，大家啧啧称奇。水库放水是我们杜永村的特大新闻，晚饭以后，大人孩子齐聚坝上看水。大姑娘、小媳妇抢占有利石块，洗涤衣服，叽叽喳喳，谈笑风生，好生热闹；我们小男孩们一个个黑不溜秋，在浅水处打水仗，捉迷藏，欢声笑话一片；较大的孩子能够在深水处练习游泳，有的小伙子水性了得，可以横渡水库……有时，在蓝天白云下，水库水波不兴，堤坝上，牛儿、羊儿在吃草，缓缓地移动，几只小羊羔一会儿调皮地追逐、顶撞，一会儿又钻进母羊肚子底下吃奶……春天，神禾塬上桃花朵朵盛开，云蒸霞蔚，倒映水中，一片灿烂；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水库结冰，又成为孩子们的溜冰场……

水库蓄水以后，可以灌溉旱地，我们大队曾经在水库边种过水稻，中秋前后，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那里一派水乡泽国的风光，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其实，水库放水有限，也没发挥多大作用，后来也发生小孩溺水事故。

随着国家工业化发展，城市化推进，城镇人口递增，用水大涨，秦岭山区的水库主要供应西安城市居民用水，长安区大小河流，有河则枯，有水则污。我们杜永水库作为时代的错误产物也退出历史的舞台，任凭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