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救赎:关于文学的对话 中国新闻人采访史飞翔实录

文彦群：我个人很认同你这种看法，人是人，文学是文学，不能说是人为文学而活，不能说我这辈子为文学而生存，文学是一种生存方式，文学在每个人的心目中的位置不同，每个人读文学的理解也不同，我想只能是这样，有些人这辈子追求的是官位，有些人这辈子追求的是金钱，有些人觉得文学是一种高雅的生存方式，如果你喜欢文学的话，你追求的是一种精神，精神生活很丰富，你可以思考人为什么活着，类似于这些比较形而上的看法。我想这样的生存方式是非常有意义的。 

史飞翔：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而写作，我说我之所以要写作，是因为我想做个聪明人，我不想稀里糊涂的来，再莫名其妙的走，我想做个聪明人，就说我搞文学的动机和出发点就说我想做个聪明人，我想越活越明白，我想搞清楚我这一生到这个世界上来一趟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想说是，我当个领导，当个什么厅局级领导，我包个二奶，我家财万贯，我拥有洋房小车，然后我稀里糊涂的，应该说这个人啊，生活应该由两部分组成，有日常的世俗意义上的物质生活，但是人呢应该还有作为人的那种人性、那种崇高、那种尊严、那种精神上的超越、洒脱和挺拔。 

文彦群：文学在现实生活中被好多人功利化了，不知道你是否同意我的这种说法。作家在过去吧，在中国文学史上是没有这个称谓的，谈到李白，谈到杜甫，不敢冠之是作家吧，但可以冠之是文人，在当下的生活中，可能当作一种生存方式，所以有时候说文学被功利化被世俗化了，关于这个话题已经谈的不少了，我想知道的是你自己的生活是怎么安排的，你是如何对待文学的，包括当下和今后？

史飞翔：我很愿意谈一下这个问题。事实上文学它只不过是人日常生活的一个很小的组成部分。就我个人的情况来说呢，应该这样给它定位，文学呢，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我可以这样说，基本上对我而言，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写东西，但是我很少说有一天不读书，包括过春节的时候那么热闹，我还会静下心来读书，如果说我哪一天没读书，我就好像是做了亏心事，偷了别人东西似的，我很内疚，我还是会读书。这就是说来文学它不仅仅是写东西，读书它同样算是文学，是更高意义上的文学，是为将来着想的一种更实用的文学。举个例子，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对于一个拣煤渣的老太太来说，她是无法欣赏兰花的高雅的，另外我也记得英国有一个作家毛姆。他曾给文学下过一个定义，他是这样说的，他说：“所谓文学与艺术，只不过是那些供富人们在茶余饭后用以插科打诨的玩意儿。” 关于艺术我自己看到过很多定义，但是我认为，在我至今看到的所有的关于艺术的定义中，这是最精辟的一个，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揭示出艺术的本质，那就是文学包括艺术它是贵族化的，这个贵族它不是说你的身份有多么的高，它的意思是喜欢文学和艺术的人他骨子里是一种尊贵，一种自我的尊贵，是一种俯视人间的尊贵。人在日常的生活中常常是疲于奔命，应付红尘。在滚滚的红尘中，人应该在日常的生活之上，应该有着自己的一种理想。我们讲文学到底是什么呀，我记得有人曾反复问我：文学，它究竟有什么用？客观的讲，文学是没有用的，它既不能吃，还不能喝，不但不能吃不能喝有时还可能会给你带来灾害，比如，你在单位搞文学。领导说这家伙不务正业。但是我想，在另外一个时候，文学它是你吃饱喝足之后的一种精神的冲动。一个人活着，第一是生存。第二是发展。只有解决了生存与发展之后我们才能谈一下比方说文学。有一天我们的生活都很好了，我们再来欣赏文学，我觉得道理应该是这样子。今天有人对文学很贬低，说文学怎么了，我个人不那么悲观，相反我甚至认为不久的将来，文学它还会强大起来，因为人类是不断前进的，人类的生活是不断的丰富和日益完善的。今天之所以会出现文学这种尴尬局面，是因为我们曾经一度那种不正常的气候，而文学今天所面临的这种地位和局面我认为它恰恰是正常的。我们只要看看文学史会就会发现其实文学它从来就没有真正进入过社会的主流和中心。尽管曹丕也讲“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但是事实上很少有文人能当政。文人他是当不了政的，孔子可谓是中国“千古跑官第一人”，从孔子那个时候开始中国的文人就开创了一种入仕为官的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直到今天依然如此。因此我就觉得刚才我们的话很有深度，我们一个人啊，特别是作家，一定要在当下的现实中给自己找到一个支点，一个落脚点，一个可供人立身处世的这样一个点，我的这个点对我而言那就是文学。 

文彦群：观点在交流的过程中才能激发出来，在谈话的过程中才能碰撞出来，这就是理解的差异认同。今天有些话我问你其实也是我很困惑的问题，你的话对我的启示也是比较大的，希望你在今后的创作道路上更好，我觉得文学在你的生活中是很重要的，凡是喜欢文学的人它至少是善良的，这其中既包括作家也包括读者，这些人的精神是高贵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我们追求的是意义世界，你爱好文学你是活在一个意义世界里，你的精神是高贵的，那么你对文学创作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史飞翔：我很愿意和你交流一下，目前我个人的想法是这样的：曾经一度我也比较苦闷，你也知道最近陕西文坛比较热闹，先是作协换届、青创会，后又是专业委员会成立、文学院签约作家。在这种热闹之余，我自己在夜里也思考，恐怕这种热闹的背后它还是一种冷清，是一种极度的冷清和孤独。就我的理解，一个作家说到底是要靠他作品说话的。这是没错的，是颠簸不破的真理，这个文坛很热闹，但是你应该怎样把握自己的路，怎样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怎样能够在文坛这个大家林立中占有一席之地，拥有自己的地位，这还得去思考。我这段时间也在反思，特别是最近我读了大量的人物传记。一个人呢，变聪明的最好办法就是阅读人物传记，一个聪明人一定不要犯别人犯过的错误。当我读到李白，杜甫的那种凄惨的时候我几乎要落泪。杜甫那是有机会做大官的，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去委屈自己，结果是穷困潦倒、狼狈而死。但他死后声名雀起。我们把人生想透了，文学也就想透了。我常常想，一个人怎样才能算是理解人生呢，其实很简单，你什么时候把自己认识透彻了，你就把世界理解透彻了。基于这个原因，我经常会思考我的文学创作道路。最近我写了一批这个学术文化色彩比较浓厚的反思性的散文，我个人的计划是可能会在明年出版一本反映我当下思想状态的，特别是思考的这么一本散文集，这是我短期的目标。当然就长远来说，我希望在散文创作坚持的同时，做一些准备性的工作，如果时间允许，条件具备的话，我可能会尝试着写一些小说。当然这仅仅只是一种理想，一种想法。毕竟我觉得从94年，17岁的时候发表过一些作品到今天，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苦辣酸甜呀，也应该说是有很多感触。我从来不后悔搞文学，我感谢文学，尽管说它给我带来种种的苦难和磨难，我也毫不避讳为了文学我也付出了很多，失去了很多，但是我想说的是，为文学九死而无憾，我自己人生的座右铭就是“那些未能将我置于死地的事物只会使我变的更有力量”。我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呀？因此我说一个人呀，他就该有一种向死而后生的想法，中国人特别忌讳谈死，孔子的弟子问他时说，孔子说 “未知生，焉知死”，我不同意这种观点。前一阶段在加拿大“环球时报”中一篇关于死亡的文章中我这样说，应该掉过来说“未知死，焉知生”。一个连死都没思考过的人，他对人生的理解恐怕是苍白的，恐怕缺乏深刻的。因此我讲，文学对我来说，无论是写散文也好，写小说也罢，还是将来写其他东西也好，文学对我而言永远是一种理想，是一种精神的寄托，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同时文学也像地平线一样，是一个遥远的，高不可攀的，隐隐约约的一种希望，一种目标，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我想我还是会把文学坚持下去的。 

文彦群：刚听了你的这么多话，我也认同你的观点，文学它不是生命的全部，它只是一种生存方式。人在世上生存方式很多，根据每个人的兴趣爱好来选择，既不能把它过于夸大，也不能把它贬低，最后关于文学，你可以谈一下文学在你生命中的作用吗。 

史飞翔：事实上把文学放在整个生命中这样一个高度，这样一个空间里面，来给它一个定位或说法的话，我觉得应该这样说：我绝不夸大和高抬文学，但是如果把文学从我的生命中抽掉的话，假如说把我的生命比做一座大厦的话，如果说把文学从这座大厦中抽掉的话，我想我的整个生命。特别是精神生命肯定会轰然倒塌。 

文彦群：要说的话题很多，但是因为时间关系不能再说了，有些话对我的启发还是比较大的。 

史飞翔：是。以后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再相互学习。上世纪贾平凹他们在办一个名叫群木文学社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 “互相拥挤、志在天空”。我觉得这话说的太好了。真正的朋友绝不是酒肉朋友，绝不是说整天我们要如何如何的亲密。最强烈的感情，往往是最深藏不露的。真正的朋友他绝对不是锦上添花，它可能是很长时间见面，但偶尔会想起，一想起就很甜蜜，甚至很伤感，隐隐约约，如果太近的话，那时妻子，是情人，那不是朋友，朋友它应该是一种亲疏随缘、冷暖自知，很恰当的一个距离，一种精神上可以沟通的伙伴。我觉得真正的朋友就应该是这样，而不应该是那种庸俗的人际关系，那在我看来是不太好的。 

文彦群：感谢你今天的这些话。最后，我还是想表达我的一个意思：祝愿你在以后的文学道路上走的顺利，能够圆自己一个梦，有的人可以说是为文学而活，我觉得你是那种把文学的意义看得非常大的人，但是你不为名，不为利。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