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源杯征文]白蝴蝶黑蝴蝶

近日，京城一位朋友要到国外参展，希望得到一只秦岭地区的“黑色玉带凤蝶”（Papiliopolytes），俗称“黑蝴蝶”。我们这里确实蝴蝶不少，那种“菜粉蝶”也就是“白蝴蝶”，从春经夏几乎无处不在，而黑蝴蝶却弥足珍贵。此外，从前我采集蝴蝶标本时借宿的那个长安区小山村怎么样了，那个杨金戈老人还健在吗？

　　钻进小轿车，我这样问自己。

　　村庄坐落在终南山著名的唐代翠微宫（寺）遗址的山口。诗仙李白游览时曾留下优美的诗句：“初登翠微岭，复憩金沙泉。”诗圣杜甫的故居在少陵原畔，抬头遥望，纵情而歌：“云薄翠微寺，天清皇子陂。”更重要的是，一代明君唐太宗晚年在这里憩息养病，与房玄龄等朝中重臣共同总结“贞观之治”的经验，确立了大唐各民族平等和睦的英明政策。

　　杨金戈老人出生时，家里正在盖房。地基破土，响亮亮一块青铜出土，锈斑斑两道龙纹篆身。原是西周遗留下的金饰铜戈。家人以为大吉，遂给他取名“金戈”。

　　宝物并没有给老杨一家带来好运。

　　上次投宿，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六十多岁，老伴去世早，有一个女儿，名叫凤娥，已年近四十。从陕南山阳招了个上门女婿，正当凤娥身怀有孕时，那个郎官说是出外打工，一拍屁股再没回来。我去时，凤娥的女儿已经五六岁，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她帮我拿出扣网里的各种蝴蝶，不停地问长问短：

　　叔叔，梁山伯和祝英台是一家人吗？

　　我哑然失笑，爷爷一定讲过那个优美的传说，是一家人。我回答。

　　叔叔，白蝴蝶和黑蝴蝶是一家人吗？我感到奇怪，会有这种问题？说呀！她焦急地等待。不是一家人。我只能按照分类学原理回答。

　　怪不得爸爸不回来！她自言自语道：爸爸和妈妈不是一家人……

　　无意中我伤害了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急忙把她揽在怀里，一阵阵心酸。呵，金沙泉！那只失散的蝴蝶能归来吗？

　　青山流翠，鸟语花香；目的地很快到了。在村口，我还是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我记忆中那个荒凉破旧的小山村呀？这分明是欣欣向荣的“农家乐”旅游村！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小洋楼，一条条整洁干净的水泥大道，一座座清爽幽雅的农家院落。适逢旅游旺季，停车场，村巷里，到处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轿车。司机说，一个月下来，这里一户的平均收入下不了两万元！

　　村口大槐树下，有一位戴着墨镜指挥交通的耄耋老人，他流着汗，一边用草帽扇凉。探头一看，正是杨老先生。他应该有八十岁高龄了吧，不但精神矍铄，记忆力更使我惊奇。一口喊出了我的名字，还清楚记得上次离开的日子。他热情地让我到家里去做客，我口里答应着却迟疑不动，怕耽搁了他看车的收入。他见状哈哈大笑道：有人专管，我是敲边鼓，尽义务！他告诉我，家里开两个农家乐，雇了七八个人当帮手。孩子们让他歇着，出去散散心，一到村口，不知怎么就忙活开了。

　　两个农家乐？

　　我疑心听错了，一打问，原来是凤娥和丈夫破镜重圆了，在家乡创业，共同经管着家里的店面。此外，孙女也有个店面。她恋爱了个城市小伙，还没结婚，婆婆公公竟带领全家落户到村子里来了。

孙女的店面就开在停车场旁边，当年那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如今正是青春年华。她眼尖，老远就看见了我，从店里跑出来，问：叔叔，你是来逮蝴蝶的吧！我说，是啊！她忽然盈盈地笑了，说：金沙泉边各种蝴蝶都有，你可别把人家夫妻拆散了呀！

一群蝴蝶从金沙泉边翩翩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