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赋）华山赋

惟天地之肇始兮，道虚清玄⑴。开太素之混沌兮⑵，万类自然。乾坤朗朗，慨江山之丽图；五岳巍巍，叹太华之崇阿⑶。南峙秦岭，北襟黄渭，西望长安，东扼中原⑷。挽积云，凌苍穹。莲峰挺秀，德禀金精⑸。耽若虎踞，蚴若龙盘⑹。青嶂倚天，绝五千仞之高标；素岩削锐，据十余里之福地⑺。浩气中正，极山岳之至尊；威仪四方，昭王者之大风⑻。纳九阳之舒光，眇八隅而特立⑼。           

群景穿珠，万山环伏。三十六云峦聚圣，七十二洞天仙踪⑽。飞瀑长贯，紫气盈山。茸茸异草，落落古松。栈道悬空，涉人间之险境⑾；铁锁贯穹，瞰旷世之奇峰⑿。亭榭飞链，鱼潜镜潭。彤庭碧槛玉泉院，天人合一法自然。危哉千尺幢，险矣百尺峡，鸟道一线擦耳崖。往昔退之投书处，今日攀岭缚苍龙⒀。

四时若画卷，山色无年龄。春和风暖，云海纱漫，山花初蕊，如梦如幻；夏雨流矢，浮阳霁散，壑幽林茂，翠映高泉；秋霜素染，萧风吹天，雾光紫电，红叶回旋；冬雪皑皑，银砌琼山，静谧恬悠，玉焕群峦。胜境赋彩，风月无边。

一脉而贯，五峰合莲（14）。

北峰出九霄，云台何飘渺。上通东西南三峰之幽谷，下接沟幢冥峡之危道。真武殿内真武帝，镇佑九州目漭流。华山自古一条道，奇兵飞堑夺天险（15）。横笛长春子，老君挂犁处，洞洞富诗意，处处有传奇。

中峰名玉女，真爱万古留。枫赤花灿烂，香木芬幽兰。太韵合双璧，笙箫共知音（16）。金神法相，摄三千之瑶界；玉女明妆，黯洛神之淑光（17）。石龟蹑上鸣青鸟，舍身树前悟苍生（18）。

东峰曰朝阳，千仞射赤芒。桧松蔽日月，仙掌挹流云（19）。万象森罗杨公题塔，巨灵显圣辟山拓涯（20）。高台跂望（21），日出云海。初如红烛，芙蓉新蕊。继似烈焰，血沁红梅。散五彩，燃流云。千岩赤壁（22），万壑霞光。恍入天宫，惊嗟宇宙。 

元首南峰，落雁歇鸿（23）。高崚刺天座，举步广寒宫。谢眺诗韵无处觅，谪仙词穷难形容（24）。仰观北斗，摘星辰于咫尺；俯瞰大流，小黄渭成一线（25）。白帝神庙金天宫，铁瓦粼粼鉴彩虹（26）。仰天池，黑龙潭，泠泠聚翠水绵延。喟大钧之奥妙，感人生之微茫（27）。

西峰若莲瓣，缥缈入云端。刚正挺健，巨石浑成。劈山救母孝之宗，屈岭苍黛驰飞龙（28）。舍身崖，翠云宫……高低忽迷离，嘉景似繁星。

人文之山，中华发源（29）。始祖轩辕，涉峰巡礼；圣帝尧舜，周览历游。秦皇汉武顶礼祭祀，唐宗宋祖祈福苍生。西岳赋诗，驰万丈之才情；李杜吟咏，逸浩荡之大歌（30）。石刻凿凿，犹镌八法之字；摩崖斑驳，还呈十体之书（31）。

华夏龙腾，古国嘉风。青史崢琮，承五千载文明之熙泰；太华瑞脉，炳数亿年上古之雍荣（32）。盛世熠彩，放眼今朝风流人物；才杰竞雄，倚剑且论孰为最高（33）。

暾出玉宇，炀炀其光（34）。伟哉太华，永烨东方!

【题解】

西岳华山是我国著名的五大山岳之一，位于华阴市城南，海拨2200 米，北瞰黄河，南依秦岭，雄壮巍然，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这里有誉为关中八景之一的"华岳仙掌"。

华山以奇险峻秀而驰名天下，自山麓至绝顶，名胜古迹极多，庙宇道观，亭台楼阁，雕塑石刻随处可见，险径奇石，鬼斧神工，更有云海劲松，引人入胜。山顶有朝阳（东峰）、落雁（南峰）、莲花（西峰）三峰，皆岿然笔立，直插云霄。三峰之下，有云台（北峰）、玉女（中峰）诸峰环侍拱卫，各具特色，显得山势雄伟，峰峦叠翠耸削。

【注释】

⑴道:指宇宙万物运行的规矩，事理。

⑵太素:古代指构成宇宙的物质。

⑶崇阿:极高的山峰。

    ⑷南峙秦岭，北襟黄渭，西望长安，东扼中原: 华山位于陕西省华阴市境内，南接秦岭，北瞰黄河渭水，距西安120公里，扼大西北进出中原之门户，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

    ⑸德禀金精: 中国古代“五行”宇宙观之说，认为这个宇宙是由金、木、水、火、土构成。而方位与五行有一个对应关系，西方属金，北方属水，南方属火，东方属木，中央属土，华山在五岳中为西岳属金。

⑹耽若虎踞，蚴若龙盘：华山远望有虎踞龙盘之雄威。

    ⑺青嶂倚天，绝五千仞之高标；素岩削锐，据十余里之福地：《山海经》载：“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

⑻威仪四方，昭王者之大风：华山气象森森，回帝京望长安，谓之西京王气之所系。

    ⑼九阳：太阳。《后汉书·仲长统传》：“沆瀣当餐，九阳代烛。” 李贤注：“九阳，谓日也。” 明刘基 《淮南王》诗：“虹蜺缤纷夹彩斿，上窥九阳下六幽。” 八隅：八方。《山海经·海内西经》：“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巖， 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巖。”《文选·曹植＜七启＞》：“华阁缘云，飞陛凌虚，頫眺流星，仰观八隅。” 李周翰注：“八隅，八方也。”

    ⑽三十六云峦聚圣，七十二洞天仙踪：华山有36小峰罗列于前，华山又是道教胜地，为“第四洞天”，山上现存七十二个半悬洞。

    ⑾栈道悬空，涉人间之险境：华山以险著称。“长空栈道”、“鹞子翻身”是华山著名的险道，“长空栈道”可谓华山险道之首，它尤如一道奇异的仙练镶嵌在南峰绝壁。

    ⑿铁锁贯穹，瞰旷世之奇峰：华山索道从山脚沿当年“智取华山”的小道上空飞架，直达北峰，落差近800米，蔚为壮观。这使不同年龄、不同体质的中外的游客都能领略到华山之美。

    ⒀往昔退之投书处，今日攀岭缚苍龙：引用唐代诗人韩愈游历苍龙岭之绝壁，十分恐惧，投书求救的故事。

    ⒁一脉而贯，五峰合莲：华山系一块完整硕大的花岗岩体构成，分东、西、南、北、中五峰，遥望状若莲花。

    ⒂山自古一条道，奇兵飞堑夺天险：1949年华阴解放前夕，国民党陕西省第八行政督察区专员兼陕西保安第六旅旅长韩子佩率残部百余人逃上华山，妄图凭借天险负隅顽抗作最后挣扎。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华阴群众的帮助下，打破“华山自古一条路”的传说，从黄甫峪攀上北峰，奇袭残匪，创造了神兵飞跃天堑、英雄智取华山的奇迹。

    （16）太韵合双璧，笙箫共知音：传说春秋时秦穆公女弄玉姿容绝世，通晓音律，一夜在梦中与华山隐士萧史笙箫和鸣，互为知音，后结为夫妻，双方乘龙跨凤来到华山。

    （17）洛神：洛神即宓妃，是伏羲氏的女儿，美丽绝伦。

    （18）石龟蹑上鸣青鸟，舍身树前悟苍生：玉女峰上还有石龟蹑、无根树、舍身树等景观，与其相关的传闻都妙趣横生，从不同角度丰富了中峰的内涵，增添了中峰的神奇与美丽。 

    （19）仙掌：仙掌崖在华山东峰，是指东石楼峰的面东崖壁。大自然的风剥雨蚀在崖壁上造化了一面手掌形石纹，高数十米，五指分明，形象生动逼真，人称华岳仙掌。因它奇瑰壮观，被列为陕西的“关中八景”第一景。

    （20）万象森罗杨公题塔，巨灵显圣辟山拓涯（20）：朝阳台北有杨公塔，与西峰杨公塔遥遥相望，为杨虎城将军所建，塔上有杨虎城将军亲笔所题“万象森罗”四字。巨灵神开山导河的故事就源于此。

    （21）高台跂望：高台，东峰顶有一平台，居高临险，视野开阔，是著名的观日出的地方，人称朝阳台。跂望，举目抬脚翘望。《诗经·卫风·河广》：“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22）千岩赤壁：山岩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赤红色。

     （23）元首南峰，落雁歇鸿（23）：南峰海拔2154.9米，是华山最高主峰，也是五岳最高峰，古人尊称它是“华山元首”，南峰传说是因为回归大雁到此飞不过去，常在这里落下歇息而得名落雁峰。

    （24）谢眺诗韵无处觅，谪仙词穷难形容：谢眺，南齐代表作家。诗多描写山水景色，风格清逸秀丽，为当时人所爱重。梁武帝(萧衍)称：“不读谢诗三日觉口臭。”唐诗人李白登上华山南峰感叹说：“此山最高，呼吸之气想通天帝座矣，恨不携谢眺惊人句来搔首问青天耳”。

    （25）俯瞰大流，小黄渭成一线：站在华山极顶俯视，黄河与渭水变成了一条细线，这里极言华山之高，小，在这里作“以……为小”。

    （26）白帝神庙金天宫，铁瓦粼粼鉴彩虹：南峰上建有白帝祠，又名金天宫，是华山神金天少昊的主庙。因庙内主殿屋顶覆以铁瓦，也有称其铁瓦殿的。

（27）大钧：即自然宇宙。

     （28）劈山救母孝之宗，屈岭苍黛驰飞龙：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就发生在西峰。西峰南崖有山脊与南峰相连，脊长300余米，石色苍黛，形态好像一条屈缩的巨龙，人称为屈岭，也称小苍龙岭，是华山著名的险道之一。

    （29）人文之山，中华发源：据清末民初著名学者章太炎先生考证，华山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中华”、“华夏” 皆因华山而得名。

    （30）西岳赋诗，驰万丈之才情；李杜吟咏，逸浩荡之大歌：从古至今，华山留下了无数名人的诗歌文赋。自隋唐以来，李白、杜甫等文人墨客咏华山的诗歌、碑记和游记不下千余篇。

    （31）八法：书法汉字笔画有侧(点)、勒(横)、努(直)、趯(钩)、策(斜画向上)、掠(撇)、啄(右边短撇)、磔(捺)，谓之八法。十体：古文、大篆、籀文、小篆、八分、隶书、章草、行书、飞白、草书等十种书体。

（32）炳数亿年上古之雍荣：华山历史衍化可追溯至27亿年。

    （33）倚剑且论孰为最高：华山论剑，原意是华山比武，公正较量，不耍阴谋。引申为公开的比试或学术争鸣。

    （34）暾：太阳。这里指我巍巍中华如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一样，光芒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