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潭：回忆大姐

大姐是共和国的同龄人，若在世，今年就五十七岁了。因家里穷和要照顾弟妹的原因，她这辈子只念过两年书，她心很灵，记的字也达到了能看报纸的程度。她是为了家庭而牺牲了自己的前程，这一点对我的爹妈来说是一辈子的痛，总觉得对不住我大姐。

她一辈子心强命不强，尽管自己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但姐夫偏偏是一个只知道闷头干活，没有多大主见的人。家里的大小事只能由我大姐拿主意了，里里外外，抛头露面，借钱求人之事，自然也是大姐的专利了。姐夫只知道一门心思种地，不懂得如何挣钱。他越是这样，大姐越着急，大姐在滦镇卖过衣服、卖过凉皮，还带头在承包地里种过葡萄，尽管没有赚好多钱，但她敢闯敢干，令人钦佩。大姐经常生闷气，总认为自己的男人没本事，使日子过不到人头里去，在人前总觉得没面子，生闷气，恨铁不成钢。心情经常忧郁，积劳成疾，不幸英年早逝。大姐在病入膏肓时（因瞒着她的病情，她到去世之前都认为自己病能治好），才醒悟后悔，说：“我这次病好后，一定不再生气，要放开心的为我的儿女好好活着”。听了这话，我们心如刀割，明明知道她没有以后了，唉！一切已晚矣！留下了天大的遗憾。

让大姐欣慰的事有二，一是觉得自己的三个孩子长得高高大大，也很乖，从小受着外婆和舅姨的加倍呵护疼爱；二是她总觉得自己的娘家哥弟妹很争气，很出色，引以为自豪。人说长兄如父，我说大姐如母，她看着我们的目光总是带着怜爱和赞许，不断地给着我们信心和激励，当我在生活中遇到困难和烦恼事时，总爱向大姐倾诉和交流，在大姐的鼓励下，我一步一个脚印地不断进步，能在社会上立足，也有大姐的一份功劳。

记得我在农村教书的时候，在大姐家里吃饭，大姐尽管不太富裕，但做的饭总能让我很合胃口，无微不至的关怀着我。记得有一件事使我大姐的心灵严重受伤，她精心侍弄的两亩葡萄，连年硕果累累，日子也随之富裕了一些，很是喜煞人，但好景不长，村里把土地一股脑儿地与城里的一家蔬菜公司签了合同，要求全部种菜，硬性的把葡萄给砍了。那时的大姐，爱葡萄就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砍葡萄若砍心一样疼痛，和村干部吵过闹过，难过得恸哭过几次，也没办法，大势所趋，只好认命了。这次葡萄事件对我大姐的打击很大，对刚刚升起的过好日子之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从此一蹶不振。她经常说，每次到城里来一趟，心情好几天都难以平静，看到人家急匆匆地为生活奔波得热火朝天，觉得自己活着实在是在等死一般无聊，觉得很窝囊，认为自己的这辈子完了，没希望了，就只好指望孩子了。我总安慰她，有我们的照顾，我的外甥和外甥女是不会受穷的，你放心吧。

我认为，一个人是否出色，不单单在于他（她）创造了多少物质财富，更重要的是看他（她）活了一辈子是否明白，世间还有比物质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亲情。我大姐懂得这一点，也极珍惜这一点，在我们的眼中她同样很出色、很富有。每次见到娘家人，大姐就会增添一点对生活的勇气，这种勇气，是亲情的力量使然，姐弟情深，手足之情，一个眼神就知晓，是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的，只有心灵感知的温馨和幸福，永远延续。

2006年12月4日于西安市庙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