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院记（李耀亭）

院子是中国人居家生活之地，是家族兴旺发达的招牌，是物质生活的容器，更是精种生活的空间。关中地区的村、庄、寨子、古堡等都是由一个个小院组成的。千百年来，人们世世代代不断䌓衍久居院中。小院或曲径通幽，或是石条平阶，一石一砖，一瓦一木，一花一草都寄托着家人们的情怀，都是乡愁的积累和怀念，更蕴含着久居之地的温罄欢乐和酸研苦辣。

当今无论是居住在城市、郊区、乡镇、农村都以能拥有一个小院为最大的幸事。小院既是居住的空间，更是忙碌一天的落脚地，是和家人团圆的地方，是安放自己心灵的宝地。

我家世代祖居长安区兴隆街道枣林寨村。在2012年家乡搬迁之前，我也有一个安静闲适的家小院。小院座落在村子的北头，街道为东西方向，南北庄院，小院坐南朝北，有四间小平房，两间厦房；前院内靠东墙边打了一口水井，解决日常生活洗漱浇菜的用水；栽了七八棵树，一棵杏树、三棵石榴树、一棵白玉兰、两棵柿子树；井边是小菜园，周围有儿子种的一串红，有女儿栽的丁香花、紫荆花；菜园里种有大蒜、葱、黄瓜、豇豆、菠菜等；后院栽了两棵枣树、一棵红玉兰、两株银杏树、一株红叶栗、一棵核桃树，一棵柿树还有一棵无花果树共9棵。树栽在墙周围，中间留着种白菜、萝卜、茄子、韮菜、大葱、豆角等蔬菜。小院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四季有花香，天天有鲜菜，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花园，至今让人难以忘怀。

小院是老母亲和我们全家的居住地，虽不高大豪华，却是栖身欢愉之境；虽极为普通，却是清静舒心之处。清晨可闻听雄鸡高啼的喔喔鸣叫，让人感受到唐金昌绪《春怨》中“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的鸟鸣惊醒梦中人的意境。

春天的小院，满目花色，开出了人间烟火里的璀璨。每当窗满春色时，杏花竞放枝头，花香满院，蝴蝶飞舞，蜜蜂绕鸣，呈现出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五月石榴花开，将院内映照得红红火火，虽先江南园林的奇石假山，却有石桌石凳的院居情调。俯仰之间，满眼是浓绿的叶，清翠的菜，红紫淡雅的花和清脆香甜可口的果子；居此雅境，使人由衷的生出无尽的清欢雅趣；在院内读书、写字画画、练习书法真是人生的最佳享受。正如明人陈继儒所记:“芳草盈阶，茶烟几缕；春光满眼，黄鸟一声。此时可以诗，可以画，而正恐诗不尽言，画不尽意。”听着鸟叫，闻着花香，手抚园中蔬菜，古人的田园生活，大抵如此。

夏天，城里总比不上农村清凉，所以我常回家消暑。正如唐白居易在《消暑诗》中写的那样，“何以消烦暑，端坐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散热由心静，凉生为室空。此时身自保，难更与人同。”特别是到了“夜来南风起，小麦复垅黄”的时候，站在后院高处，放眼远望，徐徐南风，麦浪滚滚，香气扑鼻，丰收在望的喜悦由然而生。夏夜，凉风徐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石桌旁和家人一边品茗，一边聊天，难得闲暇幽静，洗都了半生的艰辛风尘。

秋日是丰收的季节，是收获劳动成果的忙碌时节，庄戸人家的小院都会堆满丰收的玉米。房顶上晒着玉米，墙上树上挂滿一串串黄澄澄，金灿灿的玉米棒；屋檐下挂着两三串红艳艳的辣椒，这的小院就变成一幅长安庄院的壮美画卷。每当夜幕垂下，小院也便静了下来，睡在楼顶，抬头仰望天河，星月满天，便会产生象唐杜牧《秋夕》中:“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螢。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意境。

小院最热闹的是节假日和春节，两个儿子和女儿带着三个孙子回到小院家中，他们的到来给小院增添了一派生气，带来了快乐的欢笑声、带来了歌声和嬉戏打闹的争抢声。他们在院子玩摇控汽车、飞机，在地上拍洋片，在菜园里捉蝴蝶，帮我摘豇豆，割韭菜，在草丛里逮蛐蛐，在水渠边玩泥巴，尽情地、自由自在地玩着。特别是过年，帮着贴春联、挂大红宫灯、贴福字喜字，小院就显得生机勃勃，蒸蒸日上。

农家小院同样可享受到南宋慧开禅师《无门关.平常是道》中写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生活情趣。小院清净淡雅的时光使人从喧嚣和急躁繁忙中走了出来，享受着王维辋川所作六言绝句《田园乐桃红复会宿雨》：“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归，莺啼山客犹眠。”中诗意般的生活。使人活得充盈，活得实在，活得有滋有味，让人难以忘怀。是为记。

2020年6月7日初稿

2024年6月28日三稿於易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