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叫华的女生（尉妙英）

　　华是最早来报到的。

　　进楼门时自然地问候一声，让新入职的我如沐春风，一下子就留意了这个高挑精致的女生。之后，出来进去，她或穿得优雅、精心装扮了自己出门，或一身紧身运动装、健身归来，我都不由赞一声。她总是或言语，或表情，与我像老友一样招呼一下。

　　有天，她洗了草莓拿给我。说是老家人送的，她吃不了，麻烦我帮忙吃，谢我了。这么讨巧，我拒绝都无法拒绝，还能接受得自自然然。

　　晚上十点左右查宿，再进楼的学生要报姓名销名。华进来时，我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她就回眸一笑，不再饶舌，径直走过。我说看着她好好呀，同事却说她抽烟呢。我一惊，这不好哦。同事又说，前两年还休学了，父母不在一起，她也很叛逆；休了一年，回来好多了。常常见她晚归，我就想她又在校园里哪个角落抽烟疗伤吧，便也为她表面的风轻云淡、内里的千疮百孔而感伤。

　　有天，她抱进楼来两个小鱼缸，放在值班室外的桌子上让我看。里面分别有一条极精美的小鱼，一看都是不常见的品种。她说一位同学去实习了，把小鱼托付给她帮忙照顾。“为什么不放在一个缸里养呢？”“它们俩待不到一起，小的都被大的咬伤了。”我一看，小点的那条看着极孱弱，让人担心它难以为继。我说：“它们在一起相伴着多好啊，就它俩都不能和平相处吗？”华说：“是啊！分开来多孤单啊。”又说：“它俩合不来也没办法，就让它们各自孤独吧。”

　　再见到华，我就想到两条小鱼，便问她。她欢喜地说好着呢。隔几天说不怎么吃不怎么动，是不是想出去玩呢。她就将它们搬到楼外透透气见见阳光。再有一天，她说：“小小鱼死了。它太孱弱了，没有足够的体质和意志对抗伤痛和孤独吧。”她说已经跟同学说了，同学说料到这个结局了。我说那就好好照顾那一条吧，有机会给它找个小伙伴。她说，这怕不好找的，就先让它孤独地游吧。

　　林花谢了，春红落了，夏风起了，梅雨过了，知了一声一声叫着，期末便来了。

　　那天早上八点了，辅导员打来电话，说考试没见华，让快去宿舍看看她。我急去喊她，她还迷迷糊糊沉睡在梦中，说以为后一天考呢。一会辅导员声到影至，亲自来催促。她就穿着瑜伽服，抹一把脸，跟着去赶考。

　　一时，她考完回来，又跟没事人似的，张开双臂拥抱我一下，说太爱我了，太感谢我了。问考得怎样，她说不错，暑假她要留校，考研复习。留校学生被统一安置到另一座楼去，华也搬过去了。第二天，却说情势有变，她不符合留校新规。我看到她刚刚转运走的铺盖行李又被快递哥一包包转运回来，想来她该有多愤懑、多沮丧。见到她，她却语调平和，情绪很平静。我讶异于她的淡定，问她没有再争取一下吗。她说争取了，找到校长一级，提出了两个方案;她考虑了一下，不合她心境，就选择了回家复习之路。她说遇到问题就面对它，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接受结果吧。我为激励她，给她讲了前一天刚刚离校的一位学姐的经历。

　　那位学姐，当年因高考失利报考了这所民办学校的护理专业，这显然不是她的志向。在此求学期间，她自修了法律和会计课程。四年之后，她考上了重庆一所大学的法律硕士研究生，同时又考取了会计师证。这个令人惊叹的文静女生，将很多不可能变成可能，用四年时间改变了她的人生走向。她是怎么做到的呢？说实话，平日，我们应该都没怎么注意过她。因为她很少出出进进。在大多数同学都开始离校的日子里，有天晚上，她来值班室借用微波炉热饭，才说到她的收获和去向，那种恬淡如菊的笑容好美。她最后一个离校，第二天封校，我恰被安排在她的宿舍里休息。书桌上方，几张便笺吸引了我的目光。一张是每日实时安排，一张是专业知识概要，一张是打扫卫生、缴费事务提醒，一张上书着“不要将手机带上床”。还有一张励志便笺：“始终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心外无物……”我细析她的作息时刻表，早六点到晚十一点，安排合理，并不见早起晚睡、熬夜无度。她只是对自己的时间把控得很精细，以高度的自制自律管理好自己，让四年校园时光奏出最美的华章。

　　我将拍下的学姐便签拿给华看。华转身拿来两本她自己的心情记录，里面记录了她求学、休学、打工、复课等辗转几处的求学历程。我钦赞她多年的历练和坚强独立，也鼓励她向那位学姐学习，回家给自己制定一个学习计划。她从我手中拍下那位学姐的便笺，说要做出自己的时刻表。

　　我为她祈福：梦想就在不远处，只要心中足够坚定，每天向前迈一步，必会抵达花香满径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