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爸爸 天堂有好酒吗（菊蓉）

如果有一天，当我想起有谁爱过我，那其中一定有一个人是他！如果有一天，没有人再爱我了，那一定是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爸爸，安好！

十年了，我以为我不在伤痛。可是，每到清明，思念就像春藤一样蔓延，把我的心硌的生疼；遇到清明雨纷飞，就更是钻心的疼。爸爸，我谋生的小城，如今已是春意盎然，草绿了，蝶蜂翩跹，您在天堂里，想必也是桃花杏花飞雪，花开成海，能否停下您福佑子孙的心意，随着这缠绵的春雨，来我的小屋停留半刻，我备好饭菜，倒入小酒，陪您对饮。 

常听人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那我可能是爸爸前世最宠爱的一个小情人吧。青春年少，每每假期回家，爸妈在工作之余做的家常菜，虽然不丰富，但觉得舒心可口。但只要爸爸在家吃饭，必会饮酒。那时的我闻酒侧身，对于爸爸的这种行为，感觉很不耐烦，经常一顿饭三二下吃完，根本不顾爸爸“多吃点菜啊多喝点汤啊”的话语，留着爸爸和他的酒在饭桌上，我则心安理得的在书海中慢慢品味我的精神食粮。

转眼间，我到了待嫁的年龄，家里提亲的人很多，爸爸的老朋友常会打趣 “老菊真有福气，以后能喝到好酒了。”这时的爸爸总会乐呵呵的应着。那时年轻任性的我，暗想“我一定要找一位不沾酒的男优，看您和谁喝酒去？！”。这种念想没多久，爸爸就因糖尿病提前病退，陪伴他的是一大堆的药物，就连吃饭也在常常遵医所嘱：南瓜多吃，荞麦多吃，水果吃几块，胰岛素每天定量注射……即便我回家陪伴他时，也多是按照从医生、朋友、书报上看到的关于防治糖尿病的小知识调理他的饮食。在爸爸病了第三年的春节，看到被多种并发症折磨的爸爸，我狠心去买了瓶“五粮液”。还未打开，爸爸就说：“这么好的酒，就别浪费了，留着以后办正事用吧”。我边开酒边说“是好酒中的名酒，但今天就想让您喝”。爸爸幽幽地说“肯定好喝，收起来吧。我患病这么久，你已经很辛苦了。”接着爸爸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我的唠叨着“从上学到现在，我没尽什么心，全然让你在乡下和奶奶度过，虽然我身居要职，也不敢有什么私心，更不愿意去求人，如今看到你们兄妹如此辛苦的奔波，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这酒喝着有什么意思？”我默默的转过身，在泪眼中慢慢的将酒按上盖子。

一直以为，我的爸爸妈妈为了所谓的事业，根本就没有母爱伟大父爱如山的氛围，回到他们身边的日子，也只是因惧怕严历的家教，表面上看起来乖巧内心却充满了叛逆。尤其是在青春活力时期的爱情上，每每听到他或者他的老朋友给我介绍稳重大气的男孩时，我总会任性的说，我不喜欢，把我自己的爱情还给我。那时，只是想看到“老菊”被我气的但无奈的快感。

看到爸爸充满自责的憔悴，我才知道，这些年，我在用一种无知的幼稚伤害他。来年冬天，爸爸的病发症愈来愈严重，只能住院保守治疗。为了让病中的“老菊”放心，经人介绍的老公郑重的牵着我的手给爸爸许诺，他会接过如父亲般宠我任性的接力棒，对我一生都好。婚后的一段时间，我仍然每天下班去医院。有好几次，爸爸会说“上班辛苦，要么下班别绕路过来了，直接回去休息吧。”可到了该回去时（那时孩子小），他就拉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放松，我试探着说，爸爸，要不我不回去了。他总会闷闷地说，还是回去吧，我也心疼你，何况孩子还在家呢，就是不知道你今晚走了，明天会不会还能看到你，你要照顾好孩子和你啊。”

其实，父女一场，尽管我努力想成为他贴心的小棉袄，但依然没有暖到他今生和来世。爸爸一生扎根农业局，担任农业广播学校校长，正直磊落，对我的影响也极为深刻。我曾计划着，等我有了新家，等我度过艰难时期，我一定要带着爸爸去他没去过的城池，看他不曾看过的山水，喝他不曾喝的名酒。但在我每次给他兴致勃勃的讲这些规划时，病魔已经悄悄地靠近他，把我的计划撕成碎片。毫无征兆的12月清晨，正在上班的我接到妈妈打来电话 “你快回来吧，你爸爸这次真的不行了”。我顾不上请假，狂奔在去医院的路上，“爸爸，你一定要等我，您一定看看我，一定和以前一样，只要看到我，您会和我说话啊,您一定要听我陪您聊天的，昨晚虽没去陪您，但我一直在给您祈祷……”

30分钟的路程，我仿佛用尽了一个世纪，不停的催促司机，可当我跑到病房的时候，爸爸已安祥地闭着眼睛，手却微微张着，一如我每次走时想拉着不放的姿势。我不相信，爸爸您怎么可以不等我回来？我更不相信，不等我回来，您怎么可以孤单的走？我失去理智的阻挡着为爸爸清洗身体穿寿衣的医生和亲属，我疯狂的喊“爸爸只是用药太多，只是等我累了，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身体还热着，我要和爸爸说话。”

“爸爸，我还想对您说，等到我有了幸福，我一定接您单独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一定要在家中长年准备各种好酒，爸爸想什么时候喝，就可以喝。而且，要经常由我这视酒如同毒品的女儿陪饮。爸爸，我还没兑现诺言，您别走啊。”医生无奈，只能将哭喊的我临时反锁在监护室，直到他们将盖着白脸布的爸爸送到灵堂，才将我放了出来。是真的，除了花圈、挽帐，还有爸爸微笑着的遗像，亲朋好友试图抱着我，不让我冲到灵堂面前。我突然平静下来，平静的让他们害怕。我知道，爸爸只是安静的睡觉了，我不能打扰他，直到下葬的那天，我才尽情释放爸爸离我远去的事实。

如今的我，在应酬场面上，居然能喝一小盅白酒，年轻时认为女子不能饮酒的观念渐渐瓦解。也不拒绝同桌好友提议“来一杯”的劝酒。有时，还会为了女人因红酒而美丽的谎言，聚会时会和朋友们喝红酒。一次因工作关系，我和分别几年的朋友们吃饭，喝了有一两白酒，她惊讶的说，“你居然能喝酒，毕业时喝了一杯啤酒就吐得一蹋糊涂的你，居然能喝白酒。”看到目瞪口呆的她，我只一句“只是想我爸爸了”，便倒在她怀里哭得没了妆容。她紧紧拥着我说“想喝就喝点，但别喝多了，爸爸在天堂，看到会心疼的。”

爸爸，请原谅我经常独自饮酒。诚实的说，那欢宴时的酒香饭香，不是我人生的常态，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暂态。如今喝酒，仍不能感觉酒本身带给我的乐趣，有时候，真希望有个从从容容慢慢地喝酒机会，不是想独饮，也不是想与三五个好友共饮，而是希望与一人对饮，饮到微醉而止。

那人，一定是我的爸爸啊。

爸爸，天堂可有上等的好酒？！

作者简介：菊蓉，笔名淡菊如蓉，女，汉族，中共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多年来，一直喜欢写作，并享受写作带来的快乐。作品多次在《中国有色金属》、《华夏散文》、《陕西日报》、《秦岭文学》、《宝鸡日报》、《西府散文选》等省、市、县媒体发表，作品《让信仰之光红霞满天》荣获《人民文学》习作短评佳作奖。本人也多次获得“陕西省优秀通讯员”等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