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增干：说话

人生来是要说话的。

刚出生的婴儿却不会说话，降生时的一声啼哭，算是炼炼嗓子，也给父母一个信号，我来了！

成年人倘若不说话，就失去与人交流的机会，被人视为异类。我年幼时话多，在公众场合总能滔滔不绝。记得上小学时，我给班里的同学讲故事，常常里三圈外三圈围个水泄不通。我讲故事完全是自由发挥，可以把我看过的各种书籍里的人物组合到一起，成为新的故事。我讲故事，也锻炼了我的说话，我老师就十分喜欢我，甚至让我领读课文、主持班级里的活动。

如今长大成人，三十好几了，反倒不会说话了。到公众场合，尤其是有生人的地方，我总保持缄默状。我不说话，旁人就不敢和我搭话。我不主动，人家就很被动，就会过来问我，你是XXX？我就说我是XXX。人家一听，高兴地很，你就是XXX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头呢！我心下想，是吗？也许是我写得东西太老成了。

在公众场合话少，也有话少的好处，言多必失嘛。话多了也不见得好。俗话说，“不会烧香得罪神，不会说话得罪人”。有次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同在一个桌子坐着的客人就对司仪说三道四起来，说主持的太差了。不料邻桌的一个客人就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你说谁哩？那司仪是我哥，咋啦？！”说罢就动起手来，搞得几桌子人都不安宁，婚礼也搞了个不欢而散。

我去外地，话就更少。到外地一说话，人家就知道咱不是本地人，何苦等着挨宰。但我有个毛病，却爱学几句各地的方言，也总能很快融入一个地方。到河南去，我说豫剧；到重庆，我把嗓子捏得很细；到广东，我故意把普通话说得生硬；到北京，我习惯学着北京人卷起舌头说话，可回来后几天把舌头拉不直。最难学的算是江浙一带的方言，要学他们说话，需要掌握的技巧很多，我只能放弃。如果硬着头皮说，反倒是洋泾滂式了。

前不久从北京回西安，在飞机上要方便。我坐在临窗的位置，出来得给另外两名坐在旁边的乘客打招呼。他们是两个稍年长的女士，我说了声，“大姐请让一下”。人家看了看我，没吱声。我怀疑他们是否日本人，想说声“开路”，觉得不文明。就说了声Sorry，人家才若有所思，赶忙起来给我让出路来。后来下飞机，有个导游举着韩国旗子，那两个女士跟在后面，我才知道人家是韩国人，当然不懂我说的话了。如果当初我说“开路”，人家以为我是日本人，不恨死我才怪呢！

看来，说话也得悠着点。

2008年3月18日 于东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