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婆婆

自从喜欢上了码字，我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人。不了解我的人，看了我的文字就会说，别看那个家伙平时风风火火，为人豪侠仗义，其实有时候还柔情似水，不但孝顺还心细，是个性情中人。这些文字里浸透了自己许多心路历程，特别是对家人的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说也说不完，写也写不尽。可是唯独没有写婆婆的文字，不是因为婆婆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我对婆婆没感情，而是生怕我的笔把婆婆的爱和婆婆的好写不全。

婆婆今年七十二岁了，自从我二十三年前嫁进这个家门，我和婆婆从未红过一次脸，她在生活上工作上处处照顾我，过去的被子不像现在这么方便，都是棉花的，拆洗了是要缝的，而我在家是老小，订一个扣子不是妈妈给我缝，就是几个姐姐轮流缝，尽管妈妈整天给我说，结婚了在人家家里就成了大人了，要学着做针线，可是我的手还是像脚一样笨，穿个针都笨手笨脚的，正当我为缝被子发愁时，当时还害怕婆婆笑话，也不好意思给婆婆说，我想我总不能把被子像“孝份儿”一样给我妈拿回去吧！有一天，当我下班回来，拆洗得干干净净，晒得软腾腾的被子却在我的床上叠得好好的，从此后我就再也不用为不会缝被子而发愁了，她总是不等到很脏就给我拆洗缝好了，我说，妈，下回你光缝就行了，这是技术活，洗我自己洗，她说，你一天上班忙得跟啥一样的，再说你们年轻人爱用洗衣机，没盖烂就洗烂了，那有用手洗得干净啊！于是一个洗衣盆一个搓衣板，婆婆在我不在的时候就给我把被里子洗得雪白雪白的。

婆婆逢人就夸我的好，说我开朗大方，不做作，没坏心眼，有文化，说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识大体，懂道理，这辈子她能遇上我这样的给她当儿媳妇，是她烧了高香了。我逢年过节给她买件衣服，她嘴上说，再别花那个冤枉钱了，我的衣服多得都穿不完，可是第二天不管我买得合适不合适，都会穿在身上，向街坊邻居炫耀一番，这是俺儿媳妇给我买的。婆婆知道我爱吃”搅团“，总是想方设法向隔壁邻居要来浆水引子做酸菜，向乡下的亲戚要来玉米面给我打搅团，还喜欢做”菜疙瘩“，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只要我想吃，她从不怕麻烦。

在我结完婚的第二年，儿子降生了，在月子里，婆婆就睡在我的房里，照顾孩子，她说：”月子里人虚，娃我管，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她把啥都干了，她儿子却没啥干了，每当儿子半夜哭闹时，她的儿子睡在另一张床上却打起了呼噜，我看着他打呼噜，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说妈，你看你把你娃惯成啥了，讲究在你家是个老大，我妈还想着我是老小找个老大照顾我的，这道好啥心也不操，娃哭最起吗也醒来看一下么，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这时候，婆婆说，男人白天在外跑一天就累了，管娃你就别指望。我当时想着婆婆真”护短“（就是护犊子，偏向儿子的意思），其实这话到后来看起来是冤枉婆婆了，有一次，我和爱人不知道为啥吵架了，一个不让一个，我一生气，把暖水瓶就摔了，爱人一生气，说你还翻了天了，就想扑过来打我，还没等他过来，我拳打脚踢，连哭带骂，说我跟你都委屈死了，咋！你还想动手，你今天先把我动一下，我跟你没完，那个跃跃欲试，我是剑拔弩张。这时候正忙着做饭的婆婆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儿子说，来来来，你先打我，你还长本事了，在我这屋里你要打媳妇你就先打我，我于是就像得了势的将军，又狠狠地踢了爱人两脚，当时他气得脸色发青，可是两个胳膊被婆婆箍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也挣不脱。这些事过去了好多年，自己的儿子都长成小伙子了，我就想我当时是多么的幼稚可笑，毕竟是人家的妈，人家给咱拾个脸咱咋就认不得自己姓啥为老几了嘛！我现在工作比较忙，又喜欢写作活动也多，平时很少去看婆婆，婆婆总是过一段时间给我打个电话，说她给我做了啥饭，让我去吃，有时候三番五次的打电话，我不去她就不开饭。今天我听娃他姑姑说婆婆病了，赶紧赶过去，婆婆说，我知道你上班忙，我就没给你说，我说，你下回不管哪里不舒服你都要打电话，虽然不在一个小区住，但是离得也不算太远，你咋能不吭声吗？婆婆说，你的身体也不好，一天又要上班还要看书学习，我没事。后来听说婆婆是在家把床单和沙发套子齐齐洗了，怕洗衣机洗不干净，自己先用手搓洗，年纪大了，血压还高累病的，我就说，你洗个袜子啥小东西自己能洗自己洗，大东西你说一声谁不能给你洗，你偏偏自己洗，你现在看那个划来，婆婆一边捂着浑身发冷的身子，一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说，就是的，就是的，下回慢慢洗，一回不洗那么多了。当我和娃他姑姑和他叔叔他婶婶把发烧上吐下泻的婆婆送到医院时，还没插上吊瓶婆婆就让我回去说我明天还上班呢，我硬等着插上吊瓶才离开。

当我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起婆婆的一点一滴，感慨万端，是啊，我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婆婆才五十出头，如今已经七十多了，当时婆婆给我说她曾经是红旗机械厂的工人，后来由于工厂精减下放她就回来了 ，婆婆还把自己十八岁照的红脸蛋的梳着两个发髻的照片让我看，原来婆婆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漂亮的，还很爱美，还喜欢唱歌，我都到她家了，有时候做着饭还在哼唱着那些经典的老歌，竟然非常好听，我和婆婆之间相处的就不像婆媳而是像母女，我曾经戏谑地对婆婆说，再不是你我或许就不跟你娃过了，她笑呵呵地说，老戏上都说了，夫妻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是老天给你势的，是你俩的缘分。公公人也很不错，勤快节俭，但是不爱吭声，有时候找不见自己的东西了还爱发脾气（公公是工厂的修理工，把自己的工具看得比命都贵重）婆婆有时候悄悄的就把和公公的小摩擦告诉我，我就开导她，其实我爸很关心你的，就是不爱表达，你跟了我爸几十年了，你还不了解吗？于是婆婆就破涕为笑了。婆婆贤惠善良，和街坊邻居都相处得很好，都知道我婆婆是个大好人，朋友很多，从不为小事和人斤斤计较，人常说，媳妇踏婆婆的脚后跟，我的这个憨劲或许就随了婆婆。婆婆非常勤俭持家，虽然她的文化程度不高，但她有个习惯，每天买菜买肉都用个小本子记上，我曾经笑她，妈你也不嫌麻烦，记那个有啥意义吗？她认真的说，有意义么，咋没意义啊？日子是过出来的啊，记住，花超了不该花的地方，下个月就要削减么，但是该花的钱，她从不吝啬，对自己的孩子就不用说了，最主要的是她对人情也很大方，特别是我公公家的亲戚谁家有大番小事，她都会慷慨解囊，行事量情从不吝啬，甚至我家的亲戚谁家娃结婚，她都要说，我不方便去就不去了，但是这钱你拿上，替我一定要把礼给人家行到。这就是我的婆婆，朴实憨厚的婆婆，愿她身体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度晚年，因为我娘告诉我，婆婆也是另一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