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葡萄熟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村子里就像过年似得人潮如涌。都知道这个时候葡萄熟了，三朋四友，远方亲戚都闻香下马，慕名回来串门了。这个时候，村里家家男女晒黑发亮的脸上总是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是啊！收获的季节，忙碌了一年，累得人叫死叫活的，总算盼到这收获的季节，怎么能不叫人高兴呢！

    天蒙蒙亮，街坊四邻都早起了，手里都拿了大大的竹编篮子，匆匆的赶往地里，先批发一批葡萄贩子，装上沉甸甸的一沓票子，然后才挑几篓放在环山的旅游路上，卖给过路的散客。这时，小孩子们换大人回家去吃饭，他们就坐在路边玩也似得完成一天的交易。这个时节，村里人精神都很饱满，个个喜上眉梢，底气十足的，平日里劳作的时候，都怨言种葡萄太累人，从开春到十月份都一直在地里忙，除草，浇地，施肥，喷药，打芽。除了施肥两次外，其余的活路轮番进行，地多的人家往往是顾此失彼，这块地刚忙的有了眉目，那块地就已经长荒了。干活的人大多只有埋怨，言说明年再也不种地了，就是卖成金子价也不种葡萄了。但到了葡萄成熟的时候，纵使骑上自行车去城里卖，也没人说苦的，且都高兴的说，只要每天能卖一百多块钱，哪怕连续跑三个月都不嫌累的。

    我小时候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了，家里葡萄地多，怕卖不过来，也只能先批发一块地。中考失利，和蔼的父亲铁了心的教训我。那时，我晚上睡在地里看葡萄，每晚跟伙伴们折腾的很晚才睡的，每次天没亮的时候，迷糊中就被父亲叫醒了，打着手电筒剪葡萄，满满两大篓，父亲挑着走了，然后，母亲给我再剪两大篓，那时路没现在这么方便，上210国道全是田间小道，得走三里多路呢。我就在这条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刚开始还行，没走出五十米，就感觉如泰山压顶，越走越吃力了，就是咬破牙也抵制不住肩膀的生疼，我生怕人看见了笑话，就在没人处歇息片刻，然后又吃力的上路，汗水如注般滑落，钻进眼睛涩涩的疼，快到的时候被父亲接住了，我挑起父亲递给我的两个空竹篓扭头就往回走，空空的扁担在肩上虽然微微有点疼，但早晨湿漉漉的空气终于把满头的大汗封杀下去了，我感到了久违的轻松。第二趟，母亲和我换着挑，母亲急步如飞，我得一路小跑，我男子汉的尊严受到了刺激，跑上去接住母亲肩上的担子，咬着牙，装着轻松的样子，我不敢说话，怕泄气，但肩上的刺痛，仍然使我汗如雨下，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趁换肩歇息一下。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光着膀子，母亲看见我肩上已经肿的渗血了，心疼的让我别挑了，我不同意，母亲没办法，就在扁担上缠了厚厚一层布，我满眼热泪的又挑了一趟。

    在这条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心酸，疼痛，艰难，委屈，这些都是我迟早要承受的，考不上学，农村这样的劳动得坚持一辈子，以后父母老了，谁能代替这些劳作呢？眼下只能当做是为父母，为家里分担一点劳作吧！怨言不起任何作用的，父亲太多的挖苦我听得腻了，我不说，我只能忍，全当磨练自己，在这条路上，我审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惊奇的目光很多，我不喜欢看他们这样的表情，更多人是麻木的眼光，我习惯这样，咱们都是一样的身份，都是为了能卖个好价钱，都得出这样的笨力气，谁比谁强不到哪儿去！但，我始终没能看见我的同龄人，他们家的日子就真的很好么？

    在这条路上，雨后满是泥泞，我曾与一个老人暗地较量过，他挑衅的目光认为，我一个半大小伙子挑担子没他快，没他轻松，我发觉了，脱掉鞋，赤脚急步超过了他，他也不甘落后的超过了我，我们就一前一后交错着，必定他太胖了，在泥泞的路上太吃力，换肩的时候，他必须得停下来，我干脆不歇，一抡扁担，借惯性，两手用力托起，轻松的换在另一个肩上，虽然挥汗如雨，但我还是挺兴奋的走了，第一次换肩就是这么给逼出来的，最后我还是先到的国道上，足足八十四斤，老头不服不行，后来托人捎话要给我介绍对象呢！

    后来，在这条路上，我连续挑了三年葡萄，每年只要到了卖葡萄的季节我就头痛，肩膀的肌肉“突突”的跳，可是每年从开始的疼痛到后来的习以为常，还是给坚持了下来，那条路，那幅扁担，成了此生不灭的记忆。

    如今，道路发达了，水泥路都铺到葡萄地边了，葡萄贩子运输方便，直接到地里自己剪，主人只是跟着看，别让糟蹋，看着过秤就可以了，计算器算账，没人发生争吵，批发交易在太阳出来之前就结束了。每斤三块，一辆三摩车四五百斤，一车一千多块钱，多好的买卖呀！一亩地一万多块，种上三亩地，谁还出去打工呀！难怪这几年人们把葡萄看的比亲人都贵重，投入的金钱和精力也是最多的，付出辛勤的汗水，收获的是殷实的希望啊！

    晚上，去环山公路上纳凉，一街两行的车辆拥的道路水泄不通，路灯下的葡萄璀璨夺目，惹人嘴眼，卖葡萄的老老少少忙的不亦乐乎，乘了凉，卖了葡萄，赚了钱，多好的事呀！

    我怎么总是错过以前看似苦役现在总觉无限悠闲并快乐的事呢？